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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汛指挥长
大雨倾盆,输电线被风搅得呼啦啦的响,洪水象脱缰的马群狂涌疯奔。
乡政府院内,只有负责值班的小王守在电话机旁,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喂——喂——我是县防汛指挥部——”风声、雨声,院里的梧桐叶也唰啦啦地响。小王把听筒紧贴耳朵,“赶快组织坝下群众撤离,——听见没有——午后有暴雨。”是县防汛指挥长的命令。
不一会,一辆有防汛指挥标志的吉普车从县城方向疾驰而来。车上有三个人:司机、通讯员、防汛指挥长。
“停!”象发现了什么,指挥长突然命令。
河堤那边,有一排平房,人刚撤走,唯有东头那间小屋还有人: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端着一碗药坐在门槛上,不停地哭着“爸——”,屋内一位中年妇女正手忙脚乱地收捡着家什。指挥长疾步朝小屋走去,通讯员随后。
“哭,哭死!你爸死了——”女人显得烦躁。
“哗——”隔壁倒了一间土房。“娘的,老子要——”指挥长牙齿咬得咯响,迅即抱起男孩往车走去,通讯员帮女人抬着一口装着家什的木箱。
车继续往前飞奔。指挥长的脸象密布乌云的天一样铁青。
“停!”指挥长又命令。路边,一位老头,披蓑衣戴斗笠,肩扛一只纸箱,吃力走着,斜风雨把他淋得象落汤鸡。“大伯,这大雨去哪儿?”指挥长招呼老人上车。
“酒,给指挥长送一箱酒。”老人拍拍纸箱,神秘地笑。
“家安置好了没有?”指挥长问。
“好了!不是指挥长派人帮忙,哪来这酒!”
吉普车上一道坡,停在一座水库坝上。县指挥长下了车,车门关个嘎响。库水暴涨,溢洪管满口泄洪,水轰隆隆地响。垒石、夯土,坝上有许多人忙碌着。
风不停地刮,雨不停地下,县指挥长站在坝上高喊:“指挥长!谁是指挥长?”
水中,爬上来一位中年男子:“到!我就是指挥长。”他皮肤泡得皱白,脚有点浮肿。
“群众全部撤离没有?”县指挥长问。
“撤离完毕!”乡指挥长回答。
“完毕?人命关天,你看——”县指挥长指向吉普车旁的女人和小孩。
风吼雨劈,两个指挥长站立在风雨中,默默无声。
那边,女人和小孩朝这边走来,小孩手里还紧端着那只药快荡光了的碗。他边走边喊。风雨声很大,什么也听不见。
孩子越来越近,两个指挥长都朝孩子走去。在县指挥长伸手去抱小孩子的刹那,小孩朝另一个指挥长奔去。他一面高喊,一面把那只药碗举过头,递向指挥长。这回,县指挥长听清了孩子的喊声。他抬头望着乡指挥长,然后脱下雨衣披在乡指挥长身上。天越来越暗,大坝上矗立着两尊浮雕剪影。“轰——”一个巨浪涌向大坝,指挥长甩掉来不及沾唇的碗,跳进了水中。
水中有24个人,手挽着手,象一堵巨大的墙。
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大坝那边,蹲着那位跟车来的老头,他虔诚地等待着,跟前齐刷刷地放着24瓶“黄山头”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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