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已太远，走不回你身边。文/夏七夕

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文/芙暖   
         这一次，我要去寻找的，是一个叫做林凛的少年。为的是在那座不好的城市里，制造一次美好的回忆。 01.那年8月末，我坐了整晚的火车，早晨7点到了天气阴沉沉的广州。雨下得很大，风呼呼地吹，我穿的那条绿色长裙沾满了脏污的泥水，而一夜的颠簸导致我颓败不堪。没有哪个女孩儿愿意蓬头垢面地去见自己的心上人，我只好先提着我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街上到处寻找便宜的旅馆。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对情侣，女孩儿正站在超市门外的炒货店门口，一脸馋相地盯着大玻璃罐里的瓜子。但吸引我更多目光的，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帅气的男生。杂草一样倔犟的短发，简单的运动衫，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大眼睛里是不耐烦的神色。“我想吃瓜子，这种五香的。”女孩笑眯眯地回头，她有些胖，但笑容甜美。她对杂草头男生说，“我忘记带钱了，你帮我买两块钱的瓜子……”“不买。”杂草头男生果断地拒绝，“昨天也帮你买了两块钱瓜子，到现在还没给我钱！”炒货店老板的脸色变得异常诡异，红红绿绿，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哎哎，男孩子不要小气，女朋友只是想吃两块钱瓜子……”我很想冲上去为那个委屈的女孩儿说几句话，但现在我有点儿自顾不暇。我努力地把钱包夹层里所有的硬币都掏出来，看它们够我吃几次包子或者面条。杂草头的男生脾气很坏，他没听完老板的的话，就火冒三丈地朝女孩儿嚷嚷起来：“就知道吃！走！”他显然没有发现缩在角落里的我。胖胖的女孩儿突然被杂草头男生用力拉了一把，一个趔趄，就撞了我一个满怀。叮叮当当，我的硬币滚落一地。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我一边竭力不让手里提着的那些行李袋掉进泥水里，一边伸手去捡那些硬币。我面前还竖立着四条腿，它们在我和我的硬币前面，冷冷地看我。等我窘迫地抬头，才发现杂草头男生正用他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带着一些玩味和猜测。而他身旁那个胖胖的女孩儿似乎半天才回过神来，递给我一张雪白的纸巾。“谢谢。”我接过纸巾，谁知手指一动，又有硬币滑落。混着雨水一路翻滚，直到滚进下水道盖的缝隙里。杂草头男生皱了皱眉头，眼里有一丝嫌恶：“你……不会是个乞丐吧？” 我跟在杂草头男生林凛和胖女孩儿周小熊的身后，假装自己真是一个乞丐，无家可归，所幸的是有好心人愿意收留。我们走过长长的街道，还好他们并未回头看我，让我有机会看清楚这座陌生而冰冷的城市。只是不知，我的张霖在这座城市的哪一个角落。我和他们的相遇应该算是他乡遇故知。林凛和周小熊也是长沙人，趁着暑假的闲暇，他们来这里旅游。我恬不知耻地挤进他们租的小房子里，把自己洗刷干净。直到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整洁起来，我才哆嗦地打开手机，拨下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里的声音熟悉而慵懒，看样子张霖还在睡懒觉。“我……我是陈菲。”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我到广州来了。”“你来广州了？”张霖有些惊讶，“那什么时候一起出来玩？不过，我今天约了一个朋友。不如我明天再给你电话吧。”“好……”我的声音还未落，就听到那边挂了电话。回过头，林凛站在盥洗室的门口，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手里拿着我的牙膏。

02.
那支紫竹盐牙膏，是张霖买给我的。很久以前，他曾说他最喜欢我雪白整齐的牙齿，有贝壳一样柔和美丽的光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有令人心动的暧昧，语气温柔，满含深情。而我则一厢情愿地坠入这深情里，不能自拔。
从6岁的时候起，我就喜欢跟在张霖的身后，甘愿做他背后那个被呼来唤去的女孩儿。但除了那点儿青梅竹马的关系之外，他似乎再也不肯与我发展更亲密更长远的感情。这让我很是焦虑。告白的话准备了很多次，每次都无疾而终。
两个星期之前，我跟张霖一起逛超市，我忍不住对他说：“其实……”
张霖回头，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疑惑。我看着他的长睫毛，他的大眼睛，他的高鼻梁以及他的薄嘴唇……我只好闷闷地说：“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张霖挑了挑眉毛，顺手拿了货架上的一支牙膏，标价是12.9元。
结账完毕，他把那支牙膏递到我面前，诚恳且温柔地对我说：“生日快乐。”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奇怪的生日礼物，它是一支牙膏，牙膏盒上还粘着附赠的一块香皂。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的生日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过了，那天我还邀请他吃了难吃的水果蛋糕。但我能做到的，只是再一次把未出世的表白扼杀在摇篮里。
后来张霖告诉我他去了广州的舅舅家过暑假，打电话问我是否愿意去玩。
我惊喜万分地相信了他天花乱坠的形容。他说可以带我去广州的动物园、图书城，他说还可以买我最爱吃的棉花糖给我。
可我从小就是个懦弱且笨拙的女孩儿，家长当然不放心让我离家。我只好偷偷收拾了行李，带上我所有的积蓄，怀着一颗千里寻夫的心，远赴707公里外的广州。
这是年少无知的我为爱情所做的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事，付出的是我拥有的全部勇气。

我坐在兰州拉面馆里，吃着难吃的凉面，讲自己索然无味的故事给林凛他们听。林凛不说话，只低头吃自己的东西，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周小熊却一直感叹，说张霖不知道惜福，有这么好的人为他付出也不知道珍惜。
我几乎要落泪。一路上经历忐忑和害怕都不曾想哭，在街头徘徊的时候也没有哭，被张霖挂掉电话也不愿意哭。可现在，我听到有人替我惋惜为我感慨，我却忍不住眼泪。
林凛很快吃完了面，他抬头的时候面无表情：“你喜欢他是你的事，还怪他不珍惜？你们这些女孩子……总是有着令人讨厌的自以为是。”

03.
我在广州的三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并不是因为伤心难过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那些便宜的饭菜太不合口味，而我又没有钱去吃那些有名的广州小吃。
那天早晨，林凛在我面前用很快的速度吃完了一碗排骨细面。而我，只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我忍不住问他：“你……不觉得难吃吗？”
林凛诚实地点点头：“觉得。”好像刚才那个吃完一大碗面的人不是他。
周小熊笑嘻嘻地看着我：“他什么都吃得下。”
那天我们已经买好了回程的车票，吃完早饭就要离开这座城市。我等了足足三天的时间，却并未等到张霖的电话。当然，我也不会再打给他。在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失望只要一次就够了。要等恢复全部元气，才能顶着失望，继续勇往直前。
我坐在火车上靠窗的位置，盯着车站里人来人往。在出站口的位置，有几个调皮的小男孩儿正在戏弄一个小女孩儿，他们扯她的羊角辫，把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笨笨傻傻的，挂着两条鼻涕满街跑。家属院里没有哪个小孩儿愿意同我一起玩，他们总是用石子砸我，嘲笑我是“鼻涕虫”。
直到我6岁的时候，张霖搬家到这里，成为我的邻居。他从他家那个漂亮的院子里走出来，身上还带着小小的我无法靠近的光环。他呵斥了那些欺负我的小孩儿，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过长长的小巷。他用带着清香的纸巾替我擦鼻子，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特别漂亮。
也许是从那时候起，因为知道有张霖的存在，就再也没有觉得孤单和害怕。
后来我们长大，每天清早，我都背着书包等在张霖的门外。放学之后，我又跟在他身后，跑过稀疏的树林，跑在烂漫的夕阳下。
“喂……好好跟在我后面！别跑丢了！”“嗯！我知道！”……
“你再乱跑我就丢下你不管了！”“……我知道你不会的！”……
那欢欣的笑语，似乎已经很远。

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我接到了张霖的电话。
“在哪儿？我现在有空了，你打个车来天河区，我在XX街等你。”电话里除了有张霖快乐的语调，还有不明的嘈杂，“我约了好几个朋友，你快来，我们可以一起去……”
“不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在回去的火车上，马上开车。”
“什么？”张霖显然非常意外，“你就……回去？”
“对。”我挂了电话，火车马上就要进入信号不好的山区。这时我才发现，我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茶叶蛋。
我的肚子确实饿着，我甚至还听到低沉的咕咕声。
林凛用他惯有的说教脸色看着我，递给我一杯热水，对我说：“如果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指望谁会珍惜你？”
我听话地吃下了滚烫的茶叶蛋，我看见窗外灰败的景色疾驰而过。

04.

04.
开学之后我才再见到张霖，他见到我的时候笑容清澈，仿佛那个暑假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我默默地在心底把林凛教育我的那些话都翻出来念一遍，告诫自己要冷静。
秋天终于还是不紧不慢地来了，学校组织野餐活动。我在电脑上查了资料，特地做了张霖喜欢吃的三文鱼寿司，装在漂亮的食盒里，想象着他开心吃下的样子。
秋游那天天气很好，真正应了“秋高气爽”这个词。我们坐在枫叶林里，我拿出精心准备的食物，却发现张霖的目光越过了我，飘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有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儿许芸，她坐在一个帅气的男生身边，笑意盎然。她甚至还伸手拿了一片饼干，喂给那个男生吃。
我满脸通红，手指颤抖，学着许芸的样子拿起了一片寿司，递到张霖的嘴边。
张霖却好像没有看到我一样，他叹了口气，目光才转过来，轻轻推开了我的手，站起身来就往枫树林的深处走去。
在与我的救命恩人林凛告别之前，他曾告诉我，想让一个男生喜欢上你，首先必须爱惜自己，之后需要做的是让他习惯你的存在，再到自然而然。
所以我跟了上去，跟在张霖的背后，就好像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可我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作，我还不够聪明，不明白要如何靠近自己喜欢的人。
好在张霖回头了，他努力扯出一个淡然的笑：“陈菲，做我的女朋友。”
“什么？”我疑心自己在做梦，有掐醒自己的冲动。
“你不是喜欢我吗？”张霖笑得格外残忍，“所以，我们在一起，怎么样？”
到底怎样才是爱情？对于年少的我来说，这是一个很难解答的问题。我曾以为，爱情是有个人愿意给我笑容给我温暖，是允许我永远跟在他的身后。但我现在明白，爱情除了悸动和甜蜜，还有无法预知的伤害，令人悲哀的是，我只能全盘接受这伤害，并且毫无怨言。
我伸手揪住张霖的衣角，跟在他的身后。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他的背影，任由我跟着走却永不回头的背影。
秋游之后，我变得更沉默。时时会一个人走神。晚上做梦会梦见张霖对我温柔备至，整个梦都甜蜜幸福。醒来却更觉得悲凉。
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心上的那个人不是我，是校花许芸。他和他的女朋友我，一起走过学校，一起走过长长的街道。但他只肯留一个背影给我，笑容是许芸的。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好几个月，我才敢告诉我的朋友林凛和周小熊。
我们三个坐在闹市里的那家活鱼馆，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我猜林凛一定会骂我，我在他骂我之前先被辣气乱窜的火锅熏出了眼泪。而周小熊，则像初见的时候一样，递给我一张纸巾。
谁知这次林凛并未骂人，他只埋头吃饭。
我擦着我的眼泪，哭哭啼啼地对他说：“为什么你每次都骂我呢？因为连我自己都知道，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一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林凛才停了停筷子，却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