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会认为“米脂李延” 可能系后人伪刻,笔者认为可能性极小,一是此剑在当时虽说普通,但流传至今已相当稀少,何况此剑又出自高湖乡牛迹岭下现所谓的“闯王陵”附近的河东朱家,这里只有朱、程二姓居住,而且此剑传承有序,来源可靠;二是朱氏后人如果在此剑上作伪,刻个“李自成”、 或 “李鸿基” 、或 “米脂自成” 、或“米脂鸿基”更具有欺骗性,更好出手卖个善价。再说通山当地传说已把程九伯打死的李延附会成了李自成,朱氏后人何不来个顺水推舟,反而伪刻个“米脂李延”有悖于当地传说,以致转让给通山、咸宁有关文化部门时,他们都以为是赝品,不愿征集。另一种不愿征收的原因可能是“米脂李延” 佩剑对通山方面是一个极为不利的证据,有意让它湮灭于民间, 这与1959年将“李延碑志”用来砌筑云中湖水库大坝,让它永远埋灭于地下一样愚昧无知。
第二,“米脂李延”剑的档次显然不符合大顺皇帝李自成的身份。目前传世的明、清、民国佩剑,精粗档次不一,有的制作相当精致,这与持剑人的身份有关,在剑身上刻有持剑人的姓名也比较常见。
“米脂李延” 铭文剑仅长75厘米,剑鞘为木制,上包铜鞘箍,制作工艺简单、普通,“米脂李延”铭文生拙,不如大多数传世的明清宝剑制作工艺精美(见图3)。此里可与太平天国英王李秀成的宝剑作对比研究(见图2),李秀成佩剑在1864年3月为“常胜军”统领英国人戈登劫夺,后带回英国,1962年,由英国历史学家柯文南先生送还我国,现藏中国革命博物馆。李秀成佩剑下方刻有“李秀成”三字,剑长84厘米,剑鞘为楠竹制,剑柄包银,剑鞘包银箍,银上面精雕龙、凤、鹤、鹿、鹊、梅等案,银表面均鎏金,更显得富丽堂皇。“米脂李延”铭文剑与之相比档次太低,作为大顺军一般小将领佩带尚可,而作为大顺皇帝李自成佩带显然不符。
从以上史料和传世文物有力证明,李延不是李自成,李延只是李自成的族侄。而持“通山说”的专家、学者硬把李延说成是李自成,这与“石门说”者硬把奉天玉和尚说成是李自成的荒谬又有什么两样?
二、程九伯打死李延的地点是九宫山吗?
据通山《程氏宗谱》记载:程九伯“剿闯贼李延于牛迹岭下。” 从实地考察,牛迹岭属大仰山,不属九宫山。大仰山与九宫山之间还隔着大阳山,大仰山比九宫山要大,大阳山比九宫山要高。牛迹岭到九宫山脚下有四十多里,到九宫山顶有八十多里。大仰山、太阳山、九宫山是幕阜山中段山脉中并列的三座大山,同治《通山县志》所载“通山县总图”也标得很清楚,各山的范围都很明确,“九宫山在县东南九十里”、“太阳山在县东南九十里,高数千仞,绝顶可观日之出没,如泰岳之日故名”、“大仰山在县南九十里”。光绪通山《九宫山志》也说得很清楚:“大仰、太阳二山在九宫山西,为九宫来龙”,也就是说九宫山是大仰、太阳二山的去脉,实际上幕阜山的龙头在湖北通城县境内的黄龙山,此山与江西修水县、湖南平江县交界,是幕阜山的主脉。只有幕阜山可概括幕阜山脉中包括九宫山在内的所有山,而九宫山不具备概括大仰山、太阳山的资格。有人把牛迹岭说成是九宫山北麓或是九宫山支脉,这是在故意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目的是想把程九伯打死李延的地点附会到九宫山。
李自成死于九宫山,是根据南明湖广总督何腾蛟和负责追剿李自成的清军统帅阿济格给各自朝庭的奏疏,而他们得到李自成死于九宫山的消息是来自所抚所降的大顺军将卒之口,可以说这是准确的、无可置疑的,但九宫山属于那县,何腾蛟和阿济格在奏疏中均未说明,只能根据李自成主力进军路线和其它可靠史料来判断。
何腾蛟在《逆闯伏诛疏》中说“臣揣闯逆知左兵南逞,势必窥楚,即飞檄道臣傅上瑞、章旷,推官赵廷璧、姚继舜,咸宁知县陈鹤龄等,联络乡勇以待。闯果为清所逼,自秦豫奔楚。霪雨连旬,闯逆困于马上者逾月,此固天亡之也。闯逆居鄂(编者按:应指武昌县)两日,忽狂风骤起,对面不见,闯心惊疑,惧清之蹑其后也,即拔贼营而上。然其意尚欲追臣,盘踞湖南耳。天意亡闯,以二十八骑登九宫山为窥伺计。不意伏兵四起,截杀于乱刃之下。相随伪参将张双喜(编者按:即张鼐,系李自成义子)系闯逆义男,仅得驰马先逸。而闯逆之刘伴当飞骑追呼曰:“李万岁爷被乡兵杀死马下,二十八骑无一存者。”一时贼党闻之,满营聚哭。及臣抚刘体仁(编者按:这里将刘体纯错为刘体仁)、郝摇旗于湘阴,抚袁宗第、蔺养成于长沙,抚王进才、牛有勇于新墙,无不众口同辞。营内有臣晋豫旧治之子衿氓隶,亦无不众口同辞也。张参将(编者按:即张鼐,系李自成义子)久住湘阴,郝摇旗现在臣标,时时道臣逆闯之死状。嗣后大行凶问至(指弘光帝被清军俘获),剿抚道阻音绝,无复得其首级报验。今日逆首已泥,误死于乡兵,而乡兵初不知也。使乡兵知其为闯,气反不壮,未必遂能剪灭,而致弩刃之交加,为千古大快也。……自逆闯死,而闯二十余万之众初为逆闯悲号,既而自悔自艾亦自失,遂就戎索于臣。逆闯若不死,此二十万之众,伪侯伪伯不相上下,臣亦安得以空拳徒手操纵自如乎?”
其中刘体纯、王进才是从通城进入湘阴和巴陵县新墙镇一带的。乾隆八年《平江县志》载“五月,其酋刘体纯自武昌入县之北乡。” 平江北乡(即现在的灯塔)与通城交界,从武昌入平江之北乡必从通城九岭通过。康熙二十四年《巴陵县志》载“王进才则由崇阳走巴陵,集兵凡数十万,遍布村野。” 巴陵(即今岳阳县)与通城交界,由崇阳走巴陵县新墙镇须通过通城雁门关进入。刘体纯、王进才等“众口同辞”说李自成死于九宫山应是指通城九宫山,而不是通山九宫山,因为没有任何史料记载刘体纯、王进才、张鼐等重要将领到过通山九宫山。
阿济格在闰六月初四日给多尔衮的奏疏中说李自成“尽力穷窜入九宫山。随于山中遍索自成不得,又四出搜缉。有降卒及被擒贼兵俱言自成窜走时,携随身步卒仅二十人,为村民所困,不能脱,遂自缢死。因遣素识自成者往认其尸,尸朽莫辨,或存或亡,俟就彼再行察访。”这里的“降卒及被擒贼兵俱言”应是来自大顺军白旺部将王体中、王得仁之口。王体中是在湖广兴国州得知李自成死于九宫山后,杀死主将白旺,率所部五、六万人归附江西降清明将金声桓的。??
何腾蛟部兵科都给事中司,崇阳县人蒙正发在《三湘从事录》中说:“闯逆授首,死于九宫山村民之手,率士痛愤,于兹稍快”。这条记载被通山说者当作李自成死于通山的证据,但恰恰相反,《三湘从事录》、《崇阳县志》、通城《京兆堂黎氏宗谱》记载是:楚督何腾蛟由崇阳走长沙、图恢复,督令赴援。隆武元年乙酉十月既望,崇邑诸生蒙正发与叔父上和诸同志,拥邑令李方曾起勇来就。清军从连河岭入崇,上和被擒不屈死,正发妻方氏死之。蒙正发同李方曾、孙嗣济夜走邑西摩旗峰,三日不得食,黑夜走通城,匿黎时生家(编者按:时生家在大坪乡涞苏畈,距通城九宫山20公里),黎时生举家赀授何助军饷。蒙正发、李方曾、孙嗣济、黎时生等间道由通城达长沙投督师何腾蛟行营。没有史料说蒙正发到过通山,那么蒙正发说李自成死于九宫山,应是指通城九宫山。何腾蛟在《逆闯伏诛疏》中说“营内有臣晋豫旧治之子衿氓隶,亦无不众口同辞。”应是出自崇阳县令李方曾、举人蒙正发、孙嗣济、通城黎时生等人之口。
既然程九伯打死李延的地点是牛迹岭不是九宫山,何腾蛟、阿济格和蒙正发又没有指出九宫山属通山县,那么通山说者的“李自成死于通山九宫山”,不知根据什么?
三、程九伯打死李延的时间是顺治二年五月上间吗?
程九伯打死的李延的具体时间《通山县志》和《程氏宗谱》没有记载,现在通山说者根据康熙四年《通山县志》有“顺治二年五月初四,闯贼数万入县” 记载,确定程九伯打死的李延(也就是所谓李自成)的时间是五月上旬。这个时间是否准确,笔者从《通山县志》和《程氏宗谱》中无法找到。但《程氏宗谱》载有程九伯“献贼首、珠盔、龙袍于本省督宪军门佟督宪军门佟(即湖广总督佟岱)”,那我们查查这个佟岱在这时是否担任湖广总督?根据佟岱(也称梅勒章京佟岱、佟养和、佟代、屯代)在“顺治二年十月初十日到”达北京的“八省总督佟揭为恭报地方情形事”中,叙述他是“七月初七日抵武昌,十五日上任”湖广总督一职。由此可知,佟岱在五月上旬至七月上旬,没有担任湖广总督一职,据《清史稿·佟岱传》载:“佟岱,汉军正蓝旗人……顺治元年,从克太原。二年,从讨李自成,师自陕西徇湖广,遂下江南。与总兵金声桓驻守九江,定南康、南昌、瑞州、袁州诸府,以所俘获奏闻。因疏言:‘故明锺祥王慈若等衰残废弃,或存其馀喘,彰我朝浩荡之仁。’得旨:‘故明诸王赴京朝见。’旋令摄湖广总督。三年,还京,授兵部侍郎。”这时佟岱还在江西与总兵金声桓一同征战。如果在此七月十五日之前程九伯“献贼首、珠盔、龙袍于本省督宪军门佟”纯属子虚乌有;有通山者说“直至8月清廷对通山实施管辖之后,程九伯才将李自成的首级、珠盔、龙袍等物拿到省督宪处报功。”⑦
如果程九伯将五月上旬打死李延的首级,等到湖广总督佟岱七月“十五日上任”以后再献,那么我们可以想象一下,经过顺治二年旧历五月、六月、润六月至七月十五日的三个多月,南方正值高温酷暑季节,那时又没有冰箱、冰柜,“贼首”能保存那么久吗?程九伯只能献一个骷髅“贼首”,总督佟岱和“素识自成者”还能辨别出这个骷髅“贼首”是李自成吗?如果佟岱从程九伯献的“珠盔、龙袍”或其它物品能确认为李自成,那么,为什么这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总督佟岱在“揭为恭报地方情形事”中却只字未提?再说顺治二年七月之前的五月、六月、润六月通山还在万余大顺军的控制之下,程九伯为了请功领赏,真的不要命了吗?如果程九伯真的在五月上旬打死了大顺皇帝李自成,大顺军在控制通山三个月的时间里却没有报复,程九伯及其帮凶在高湖、牛迹岭一带均安然无恙。有位持通山者也不得不说“在我所经眼的的其他有关史料中,亦未见到有牛迹岭、高湖一带遭兵燹的任何记载”。⑧另据《瑞昌县志》云: “徐守励……闯贼寇九江,励奉檄招勇,仗义追之,后寇蜂至复仇,御于化邑之洗心桥。寇众勇寡,救援未及,被寇焚死。”这个徐守励仅率乡勇追击大顺军,就遭到大顺军报复被焚死,而程九伯及其帮凶打死了大顺皇帝李自成,却没遭到大顺军报复;如果程九伯打死的李延真的是李自成,对清朝来说是功盖于世的大事,但总督佟岱仅在德安府衙门赏程九伯一个八品‘经历’芝麻官,这些均符合常理吗?
李自成死于何时?我们可从一些史料中综合分析。吴伟业在《绥寇纪略》中载“自成死,旺军乱,体中乘便刺杀旺,挟其众降与金声桓同定江西。” 吴伟业没说明李自成死的日期, 但据徐世溥《江变纪略》谓王体中于顺治二年“六月四日”和金声桓同驻九江。在此之前王体中、王得仁率所部大顺军还要从湖广兴国州行军200多里至九江,他们降金声桓当在五月底。王体中得知李自成死讯和刺杀白旺还需一个过程,根据这样推算李自成死当在五月中上旬。又据王夫之在《永历实录》中说,李自成“五月死,而七月所部降,腾蛟乃知。” 阿济格于顺治二年润六月初四日(到达北京的时间)给多尔衮的奏疏中说李自成“兵尽力穷,窜入九公山……为村民所困,不能脱,遂自缢死。”由此可知,阿济格在润六月初四日之前已知李自成死讯,就是按阿济格上奏疏的时间,李自成死的时间最迟也不会在润六月初四日以后,那么程九伯在七月以后打死的李延肯定不是李自成。
史料表明,李自成是顺治二年乙酉五月上旬殉难于通城九宫山,而程九伯打死李延的时间,是总督佟岱于顺治二年七月十五日上任到十一月离任这四个月之内,或是清军在顺治二年七月至秋冬占领通山之际,地点是牛迹岭。李延是大顺军的一位下级将领,李自成的族侄。现在定论说“李自成是被通山程九伯打死的,时间是顺治二年五月上旬,地点是九宫山北麓牛迹岭,”显然与史实不符。
2006年5月1日
注释
①《清世祖实录》卷二六
②《李自成殉难于湖北通山史证》张国光李悔吾《再论李自成在湖北抗清禾牺牲的经过及其墓葬问题》
③⑤《咸宁热线·李自成归宿研究专辑》单长江《李自成殉难通山与隐居石门考辨》
④《明清史料丙编》第五本第四九九页、《明末农民起义史料》第四九0页《八省总督佟揭为恭报地方情形事》。
⑥《湖北日报》2005年4月12日“荆楚各地”
⑦《咸宁热线·李自成归宿研究专辑》朱封金 陈真 《李自成“石门出家”查无实据》
⑧《李自成殉难于湖北通山史证》童恩翼《关于李自成之死》 |
|